潮州商帮(商人):传家宝和紧箍咒

潮商是一个有着500年历史的神奇商帮,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顽强的生命力。铺天盖地的潮商势力遍布全球:海外5000万华人华侨中,潮州人占据1000万。五大洲27个国家中,全球华商首富是潮州人,泰国、加拿大、澳洲、欧洲华人首富是潮州人。潮州会馆、潮州商会遍布海内外。在中国,潮商渗透到各地各行各业,素有“海内一个潮汕,海外一个潮汕”的说法。以民间贸易为主要形式的海上商业活动,造就了一批如李嘉诚、陈弼臣、林百欣、谢国民等富甲天下的商界名流。

潮商的雏形可追溯到明代亦盗亦商的海寇。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立于苏州的潮州会馆门前的碑文:“本馆系潮州府属8县商民所组织,专谋本帮商业之利益。”标志着潮商正式称谓的形成。所谓潮商就是分布于海内外的潮汕籍商人。狭义潮汕是指汕头、潮州和揭阳三地;广义潮汕还包括汕尾等韩江流域地区。

与红顶商人相比,潮商就属布衣商人了,一般都是爷爷出来卖茶鸡蛋,爸爸开个小铺子,儿子把生意做大。一代一代积累的商业经验和强大的商业网络使他们在零售业所取得的成就达到了其他商帮无法超越的高度。“地球是平的”这句网络时代的圣经,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潮汕人用脚步丈量过了。

潮商是历经数百年唯一没断代的商帮,它有优秀的长寿基因:自立自强、顺应时势、本色不改。这些优良品质也可以说是潮商的“传家宝”。

在封建专制的社会里,大商帮的形成、发展,往往要寻求王权官府的保护,但潮商在这方面却别具一格。因为远离政治中心,朝廷也想不起来犄角旮旯还有个潮帮。潮商就像一棵野草,顽强生长于天地之间,独立自强的个性更加明显。从北马潮州人领袖许栳合、许武安父子,新加坡的“甘蜜王”佘有进及其次子佘连城,旅港潮商的先驱陈开泰等人身上可以发现,他们的成功之路没有任何官府帮扶的痕迹,主要是靠自己刻苦耐劳、勇于开拓的精神和脚踏实地、笃诚守信的品格成就大业。近代潮汕侨批业的发展史,对潮商自立自强意识做了最好的注释。

潮商的基因里似乎刻着灵活和精明,他们都有着对市场敏锐的嗅觉和对未来趋势很精准的判断力,善于审时度势,应时而动,及时调整自己的产品结构、市场取向,扬长避短,最终变中取胜。李嘉诚便是杰出的代表。李嘉诚顺应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大趋势,以其远见和魄力,率先进行跨国经营,结果成为世界华人首富。

“一粥一饭常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句话用来形容潮商恰如其分。也许是因为从小出身贫寒,打下的江山都是靠自己拼死拼活换回来的,所以即使富贵了也不忘当年的苦日子,依旧保持刻苦耐劳的本色和节俭的习惯。李嘉诚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餐桌上两片西红柿都舍不得浪费。香港巨贾庄静庵,生活一贯俭朴,平时吃饭连一碟酱油也不浪费,但他们对国家的公益事业却一掷千金。

除了以上所说的良好基因外,还要加上重要的一点——抱团儿,无论走到世界哪个地方,只要是说潮汕话的商人,自然而然地能抱成团儿。广泛持久的海外基础,是潮商区别于浙商等其他新生商帮的显著之处。潮汕文化兼具海盗文化的强悍和儒家文化的文雅双重气质:海盗文化鼓励了潮汕人民勇敢走出去,大大增强了自己的野性和活力;而儒家文化则培育出了工夫茶、潮州菜、潮剧等文化产品和诚信、义气等良好的文化基因。文化的凝聚力让潮汕人在外高度团结。500年前,潮商远走南洋,在异国他乡凭一句乡音而相互提携,一荣俱荣。

犹如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一样,在潮商的传统中,人情关系曾推动了潮商的发展,作为潮商纵横捭阖的精神武器,带给了族群安全感和优越感,但也由此造成了一个商帮的自我封闭和排外。如果这些曾经优秀的文化基因不能适应性创新,也将成为潮商发展的“紧箍咒”。

深圳是闻名世界的钻石及珠宝的加工基地,这个市场基本被潮商掌握,他们的交易规则与犹太人和印度人差不多,依靠自己人的社会资本形成了商业网络。如果谁违背了游戏规则,就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会遭到整个潮商社会的鄙弃,这个人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全部根基,包括家族、信仰、乡情和社交。

敢想敢干、冒险拼搏、抱团出击,使潮商所向披靡,但某种程度上,这些精神也让他们法律意识比较薄弱,很容易触及“雷区”。

在市场经济的今天,这种人情关系虽然还是通过潮语与工夫茶来沟通,但却已经在变质。一杯工夫茶下肚,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于是在“帮自己人”的幌子下,法律被抛到了脑后。许多潮商相信,没有什么是钱摆不平的。他们在这种人情观念的帮助下,确实也一度达到通天的地步。毕竟从明初开始长达200年的海上走私贸易,使潮州商帮有着亦盗亦商的双重性。虽然大部分潮州商人还是本分经营的,但是这种双重性对经商心理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不可忽视的。

潮商为了逐利而游走于政府规定之外的“灰色地带”,在历史上不乏先例。明朝严厉禁止沿海商人私自进行海上贸易,并毫不留情地加以镇压。在这种严酷的社会环境下,潮州海商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利益谋求,艰难地与朝廷抗争,这段历史对潮商文化性格的形成有很大的影响。

冒险做过了头,有时难免走向反面。几年前,潮汕地区企业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巨额出口退税的重大案件就曾经震惊全国。

在潮汕走私的重灾区潮阳,当地流行着一条民谚:“亏本生意无人做,杀头生意有人做”。显然,这种价值观已经将法律理直气壮地抛在脑后了。一些潮汕人成功的文化基因之所以在市场经济下纷纷变质,归根结底在于这些基因不能随现代市场经济与时俱进,从而导致从价值观到现实的混乱。如何将杰出的商业智慧与良好的企业伦理相结合,是需要当代潮商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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